的红布，李兰买的是黑纱和白布。布店里有人好奇地看着她，有人认出了她是宋凡平的妻子，走到她身旁举起了拳头喊着打倒她的口号。她从容不迫地付了钱，从容不迫地卷起黑纱和白布，从容不迫地将黑纱和白布捧在胸前走出了布店。

李光头和宋钢拉着李兰的衣服，追随着她的步伐又往了照相馆。李兰在收拾宋凡平的遗物时，创造了那张蓝色的发票，她将发票拿在手里看了很长时间，才想起来曾经照过一张全家福的照片，那是她往上海治病前照的。宋凡平一直没有将照片取回来，她心想确定是她一到上海，宋凡平就失事了。

照相馆的人拿着发票找了很久，才找到他们的全家福。李兰接过照片的那一刻，她的手发抖不已，她将照片和黑纱白布一起捧在了胸前，走出了照相馆，持续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。那时候她忘记了李光头和宋钢跟在她的身后，她的头脑里全是宋凡平的音容笑脸，宋凡平指挥着摄影师安排灯光，指挥着摄影师按下快门，然后一家四个人快活地走出了照相馆，走向了长途汽车站。她就是在汽车站与宋凡平挥手再见，这是最后一幕了，当她从上海回来时，宋凡平已经没有音容笑脸了。

李兰向前走往，她捧着照片的手抖个不停，她努力压抑着自己，不让自己的手从纸袋里抽出他们的全家福。她努力让自己这么刚强地走着，当走到那座桥上时，游行的队伍挡住了她的往路，宋凡平曾经在那里威风凛凛地挥动着红旗，她当然不知道，可是当她的脚步停下来以后，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了，她的手从纸袋里取出了照片，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宋凡平快活的笑脸，第二眼还没有看明确另外三个人的笑脸时，她已经崩溃了。三天来她一直忍耐着这宏大的哀哀，而且挺了过来，现在照片上宋凡平活生生的笑脸让她一下子垮了，她一头栽倒在地。

当时李光头和宋钢正拉着李兰的衣角站在她的身后，她的身材忽然没有了，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男人吃惊的脸，然后两个孩子才看到李兰倒在地上了。李光头和宋钢哇哇叫着蹲下往，哇哇叫着推她，她闭着眼睛一点反响都没有。李光头和宋钢凄厉地哭叫了，四周的人越来越多，两个孩子跪在了地上，他们孤立无援地哭叫着，哀求四周的人救救他们的母亲。他们不知道李兰昏迷过往了，他们哇哇哭着问那些围观的人：

“妈妈为什么倒下了？”

围观的人都站在那里，没有一个人蹲下来，这些人乱哄哄地说着什么，有一个人弯下腰对两个孩子说：

“翻开她的眼皮看看，里面的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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