馒头她没有吃，用纸包起来后放进了旅行袋。吃了一个馒头以后，李兰感到自己身上的气力渐渐回来了，她站了起来，对转达室里的老头说：

“他坐的汽车中午十一点就到上海了，他就是走，也该走到医院了。”

老头说：“就是爬，也爬到这里了。”

这时的李兰感到宋凡平可能是坐下午的汽车，她心想宋凡平必定是给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。她感到自己应当往长途汽车站，由于下午的汽车是五点钟到上海。李兰具体地向老头描写了宋凡平的样子容貌，说万一宋凡平来了，请转告他，她往长途汽车站了。老头让她放心，说只要有个子高的男人走过来，就会问他是不是叫宋凡平。

李兰提着旅行袋，走出了医院的大门，走到了公交车的站牌下，她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后，又提着旅行袋走回转达室的窗口，老头看到她说：

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

李兰说：“有句话忘了说。”

老头问：“什么话？”

李兰看着老头的眼睛，郑重其事地说：“谢谢你，你是个好人。”

瘦小的李兰提着肥大的旅行袋，挤上了公交车，在拥挤的车厢里摇摇摆晃，在汗臭腋臭脚臭口臭里昏昏沉沉。然后又挤下车，又挤上车，转了三次车以后来到了长途汽车站。那时候快到下午五点了，她站在了出站口，日落的光芒映红了她的身材，她看着一辆又一辆的长途客车进站，看着一队又一队的旅客走了出来。她又像中午时那样满脸通红和精力亢奋，她知道当一个高出别人一头的男人走出来时，确定就是宋凡平了，所以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是从那些旅客的头顶上看过往。这时候她仍然坚信宋凡平会从这个出口走出来，她根本没有想到会产生什么意外。

那个时候正是李光头和宋钢在我们刘镇的车站等候着她，当刘镇的车站关上大门时，上海的这个车站也关上了大门；李光头和宋钢吃着点心店老板娘给的包子走回家中时，李兰仍然站在上海车站的出站口。天气渐渐黑了下来，李兰没有看到宋凡平高大的身影，当进站口的大铁门关上后，她的脑袋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，站在那里仿佛失往了知觉。

李兰是在候车室的门外度过了那个夜晚，她曾经想着是不是往宋凡平姐姐的家，可是没有她家的地址，宋凡平的姐姐忘了告诉李兰家里的地址，她和李兰一样根本想不到宋凡平会没来上海，她感到弟弟知道她的地址就行了。于是李兰像一个无家可回的乞丐一样席地而睡，夏夜的蚊子嗡嗡叮咬着她，她却尽不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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