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湘生嘴拙，说不出多少道理：“不好这样理解吧？”

巧舌如簧的俞惠香插嘴：“厂领导决定了的事，下面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做好本职的工作，贯彻领导意图。”

马涛骑听俞惠香这话极不舒服。她年龄不比他大多少，这说话的口气却像是比他长了一辈。去年龙辕执政时期，她虽提升厂办副主任，他可是龙辕左右手，每次到他办公室笑容可掬，左一个请示，右一个汇报，谦恭之至。现在完全换成了另外一副面孔，在他面前居然摆起了领导架子，开口训人了。

马涛骑本还想从保障芙蓉产品质量的角度，向李湘生说明不能削弱芙蓉的生产技术力量，但保姆上菜了，何淑田喊他上饭桌，他便匆忙告辞。

马涛骑回到自己屋里。赵莓下班在厨房忙。他问：“你怎么还在炒菜？”

“在实验室耽误了一阵。你搞什么去了？”

涛骑卷袖洗菠菜，说：“我到附属工厂看了，车间基本停产，技术部门只槐叔和姑姑少数几个人坚持岗位。”

赵莓放下锅铲，怅然地说：“刘河松好像对芙蓉有什么成见。”

涛骑闻到油煎茄的糊味，忙拿起锅铲翻动了几下，说：“引进项目主要还是他争取来的，他当然重视。可芙蓉是将军爷爷亲手培植的，他没理由轻视。”

“人的心理很复杂，都要像你这样透亮就好了。”

“我们去求将军爷爷出面说句话？”

“我们还是先看看形势如何发展，不要轻易搬动将军爷爷去压他。”

若刘河松慑于父威，作某种让步，只能是口服心不服。赵莓心细，前前后后都想过了。涛骑说：“我怕芙蓉经不住这种打击。”

赵莓说：“这么多年来，芙蓉什么风霜都经历过了。它的根子深埋在泥里，永远保全着一颗萌动的心。

湘江两岸吸饱贵如油的雨水，蒸发的水汽聚成一层白雾，如一团丝绵裹着大地。江帆坐在严封的计量室内，乳白的窗玻璃被凝重的水珠划出道道沟痕。她感到很气闷，恨不得捅开玻璃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。她现在没心思工作，看到那些精密的计量刻度就头昏。她出工作间，到更衣室脱了白褂和拖鞋，拿出柜里的黑色软底皮鞋穿上。她走进搂前花园，几株桃花开得分外艳丽，枝间纷飞的群蜂，发出的嗡嗡声令她意乱。她用食指拨开袖口看了一眼手表。这是一只链式表带的英纳格坤表，罗钧第一次从法国回来送她的礼品。几年来她一直戴着没离手。这是他们爱情的象征，时时给她一种温馨的思念。表上显示出的日期告诉她，有三个月没收到罗钧的信了。按他的习惯做法，忙得没时间写信总会来电话的。现在音讯杳无。她打电话到北京罗钧家，他妈说他离开了巴黎，到外省搞社会调查去了。可这并不妨碍给她写信或打电话。

到九点半了，一般传达室在上午十点往信箱分一次信。老王会首先将她刘家的信剔出归到一边，往往不待进信箱，刘将军的司机齐师傅会来取。刘家的信最多：刘镇的战友部下的问候和工农商学兵各界向他反映情况的信，江帆和江鹰的一些朋友的来信，江桅的雕刻作品的崇拜者的颂扬信。现在到了取信时间。她急着要去传达室看有没有法国来的信。她往自行车棚走了一段路又折了回来。

近一段时间她去取信，总是兴冲冲而去灰溜溜而归，滚烫的心渐渐凉了下来。在传达室新来工作的两个小妹子，见她盼信心切的样子，公开嗤笑她。她看不得她们那副鬼相，恨不得过去扇她们两个耳光：“你们笑什么，幸灾乐祸？他罗钧摔了我，也轮不到你们去后补。”她还没去传达室，心已灰溜溜的了。她突然觉得外面有些冷，阳光变得暗淡了。她仍想回暖气保持恒温的计量室，她不想看到那几株盛开的桃花树，她疾恨她们的娇艳能吸引住这么多蜜蜂整日团着飞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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